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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樂的柔軟與穿越──

專訪黎巴嫩鋼琴詩人 艾爾·巴夏

文:李欣恬

圖:鵬博藝術




來自黎巴嫩的鋼琴家艾爾·巴夏(Abdel Rahman El Bacha),他同時也是位作曲家,1978年贏得伊莉莎白鋼琴大賽首獎。是當代重要的鋼琴家之一,10月4日首次來台演出將演奏拉威爾《加斯巴之夜》、蕭邦《第二號奏鳴曲》及貝多芬的《暴風雨》奏鳴曲。1958年生於貝魯特,六歲習琴,十歲登台演出,十六歲進入法國巴黎高等音樂學院,跟隨作曲家松貢(Pierre Sancan)學習,廿歲獲得伊莉莎白鋼琴大賽首獎。

Q:我們知道您出生於音樂世家,這必定賦予您自然而極佳的音樂環境。您是什麼時候決定要以鋼琴演奏家做為職業的?讓您做出這項決定的動力又是什麼?

A:由於我對音樂的熱誠,讓我從三歲起就擁有彈奏鋼琴的技巧,我父親雖因此感到驕傲,不過他非常了解這個職業收入的不穩定與不確定性,所以他並沒有鼓勵我走上獨奏家一路。真正鼓勵我從事音樂演奏事業的,是我在貝魯特的老師Zvart Sarkissian,他對我的才華有十足的信心。另外我在九歲那年首次登台演奏之後,我自己也希望能成為職業音樂家。我是個有點自我為中心的人,但摒除我渴望被眾人傾慕,我在演奏音樂時總是感受到無盡的喜悅,以及需要與樂迷分享的欲望。

Q:能否向我們介紹黎巴嫩的藝術與音樂文化?

A:黎巴嫩完完全全是一個連接東方與西方文化的橋樑,在那裡可以聽到各種類型的音樂,不論是音樂會還是電台廣播,都可以聽到阿拉伯、地中海、希臘與土耳其的的傳統與流行音樂,以及人數最少與最內行的樂迷們所喜愛的西方古典音樂。許多偉大的音樂家都曾在Baalbeck音樂季演奏過,包括李希特、羅斯托波維奇、卡拉揚、阿勞與米開蘭傑里等……。我覺得非常幸運,能廣闊地接收到不同類型音樂特質。對我來說,音樂是滋養靈魂最重要的食糧,音樂帶給靈魂愛、溫柔與快樂!音樂的美能安慰並治癒靈魂的傷口,帶來生命的喜樂。而歌唱與旋律是其中最珍貴的寶石。

Q:在您的音樂生涯之中,曾經和許多著名的鋼琴老師學習過,例如Zvart Sarkissian。您可以向我們分享一些難忘的音樂經驗嗎?Zvart Sarkissian對您的音樂觀點是否有著強烈的影響?

A:在鋼琴方面,Zvart Sarkissian教導我全方位的知識,其全面的程度甚至讓我在巴黎音樂院的老師皮耶.松岡(Pierre Sancan),忍不住寫信讚賞他的教學。而在音樂精神上,Zvart則教我高貴與誠懇的音樂表現品味。她認為完美澄澈的音響與美的觸鍵,是一個偉大的鋼琴家的兩大寶藏,而巴赫與莫札特的作品是其絕對的參考。而在巴黎時,松岡則教導我觸鍵聲響的可能性以及和弦與對位學習,對一個鋼琴家的重要性。

Q:您可以描述一下您的練習情形嗎?您開始準備一首新作品的時候,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方式?

A:我喜歡每天練琴;沒有音樂的假期,對我來說像在挨餓!不過我是節制的,從來不會過度練琴。只是我從來不知道我每天練習多少個小時,因為練琴時我是不看錶的。有時多一點,有時少一點,全看需要而定。也許平均下來是2-3小時吧。我還喜歡保留一點明天想要再回來練琴的欲望。

當我17歲,還年輕的時候,我曾建立起一個練琴的工作計畫,不過我並沒有一直很嚴格的執行:

1. 藉由作曲家的傳記、他的時代與重要作品來認識一個作曲家。
2. 了解我要彈奏的作品,是在何種情況下寫出來的,作品在作曲家生命裡的位置如何。
3. 聆聽這個作品2-3個不同但重要的演奏版本,因為一個作品的形成,主要還是以聽的感覺為主。
4. 在鋼琴上解讀樂譜,用中庸的速度,先不求詮釋,但儘量解讀所有的細節。
5. 一旦作品所需的技巧準備好,就讓自己處在一個接受易感的狀態,接收音樂裡的各種情感、不同的表達與感受,直到找出一個如說故事般的演奏邏輯,簡單如同一首歌曲。我盡自己的努力,讓演奏與表現上的難處,盡量不干擾到聽覺。

Q:您可以與我們分享1978年贏得比利時伊莉莎白女王音樂大賽的經歷嗎?

A:比利時伊莉莎白女王音樂大賽以最大的競賽著稱;我的老師Zvart Sarkissian在我13歲那年告訴我說,如果有一天我能有幸在此大賽獲獎,就算是第三獎,也會是無比的榮耀。

1978年,繼參加瑪格麗特.隆與范.克萊本兩個鋼琴比賽後,我也報名了伊莉莎白音樂大賽。我當時並不覺得自己會得獎,因為以19歲的年紀而言,我自己知道要以音樂性與鋼琴技巧來說服評審,特別是來自世界各地,風格非常不同的大演奏家,是有其難度的。當年的評審有馬加洛夫、吉利爾斯、弗萊雪與費庫斯尼(Rudolf Firkušný)等,然而馬加洛夫卻告訴我,我是大賽裡唯一獲得全體評審一致同意的首獎得主。

當聽到我的名字被宣布為首獎得主時,彷彿這一切不是真的;接著我感受到由現場觀眾的熱情而帶來無比的喜悅,以及,一種聖大的使命感:在這場勝利之後,我的每場音樂會,都不要讓聽眾失望。

Q:您對蕭邦的作品看法如何?在經由詮釋蕭邦的作品,您想表現出何種特色與想像?

A:蕭邦是理想完美的,是難以描述的詩人;音樂可以超越文字,蕭邦作品的自身就足以令人感動與喜悅。他的音樂,連結最初的直覺,幾乎是原始的,以及最精煉的筆法,是一個相反矛盾的結合。蕭邦的高貴,不是他的穿著,而是他的精神與靈魂。他的音樂充滿情感,但並不簡單,是純粹的聽覺享受,卻從來不粗俗。激烈而不艱澀,不矯揉造作而直接擄獲人心。令人驚嘆而無法模仿的音樂。

Q:演奏貝多芬的精神是什麼?您如何去解讀貝多芬的音樂,或是有什麼建議?

A:貝多芬是道德上的英雄;對他來說,音樂應該藉由真、愛與勇氣獲得精神上的歡樂,也是對美好自然的沉思與感謝。當然我們可以一讀再讀莎士比亞的「暴風雨」,但貝多芬的曲式則完全自成一格。對曲子結構與和聲寫作更深一層的認識,是理解與認識貝多芬音樂思維的重點!

Q:你是否認為普羅高菲夫是一位偉大的鋼琴作曲家?如果是,他對鋼琴藝術最偉大的貢獻又是什麼?

A:普羅高菲夫是我偏好的作曲家之一。他為鋼琴作品的寫作注入新血。從他的音樂裡揮發出一股清新的特質、活著的喜悅與幽默,雖然有時有些刺耳。他的作品非常強烈,帶有一種突出的戲劇表現力,有原創性,不造作,非常陽剛。如果他毫不畏懼不和諧音,他也可以是個抒情聖手。

Q:在拉威爾的鋼琴作品之中,您最有興趣的部分是什麼?

A:拉威爾為我們寫下法國音樂中偉大的作品的極致:加斯巴之夜。這音樂的特色是:它是夢(有時是噩夢),有如童話故事般的神奇與孩童的世界。讓人無法捉摸,啟發多過斷言。而在害羞與謹慎的白紗覆蓋下,藏有著極端的感性與溫柔。


Q:忠於原譜是否是演奏者的責任?偉大的演出者在演奏時,是否可能會超出作曲家的視野

A:對我來說,對樂曲忠誠的表現一直是詮釋者對作曲家最神聖的責任。特別是像巴赫、莫札特、貝多芬、蕭邦,拉威爾這些最偉大的作曲家,那些自認為可以超越他們的演奏者,儘管我尊重他們可能的天賦,仍只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……。然後詮釋音樂最主要的目標,仍然是要使音樂活起來、讓人感動與震撼;這些都是詮釋者的責任,雖然有時會非常困難,因為最複雜的樂譜有時既無法用音符也無法用文字來解釋。

Q:您覺得古典音樂要如何才能讓更年輕的聽眾接受並喜愛?

A:當然先從教育著手!我們在學校學習數學與文學時,並不表示我們將來一定會成為數學家或作家。為浩瀚的音樂打開學習之門,培養對音樂的欣賞,我覺得是有用的,懂得欣賞音樂也是每一個人擁有生命幸福的來源。然而只有極好的詮釋者,才有能力讓大家喜愛偉大的音樂,其他的音樂家,可能有時會讓人覺得這些音樂誨澀艱深,太智性,或者已經被摒棄、過時。另外有一點:現在經紀人常常以較合理的價格,讓年輕的鋼琴家大肆開音樂會,然而對於偉大的演奏者,他們則安排較少的音樂會卻場場要求天價……

Q:您會如何鼓勵您的學生們獨立思考,成為一位更成熟的音樂家?

A:一個好的老師,遇到擁有天份的學生,應該要保留他個人音樂特質。而其他永遠無法成為大藝術家的學生,只能要求他們模仿。真正的音樂家,應該要有一般的文化素質與寬廣的音樂文化。當他彈奏偉大的作品時,聽眾期待的是他自己個人的情感表達,而不是他的老師怎麼教導!

Q:您對亞洲日益增長的古典音樂環境、許多亞洲國家出現許多音樂天才怎麼看待?

A:我覺得這對音樂來說是一個機會。因為雖然有很多優秀的器樂家,但偉大的音樂家仍然少之又少。

Q:音樂之外,您有其他的興趣嗎?

A:我喜歡讀詩(好比拉馬丁的作品),前人的智慧語錄(如甘地、孔子),長途旅遊時我會玩數獨與Binairo(一種拼圖遊戲),我也喜歡大自然,特別是高山健行。

Q:您明年有什麼進一步的音樂計劃嗎?

A:包括與法國Mirare公司重新錄製的貝多芬奏鳴曲全集,與日本Octavia唱片公司發行的舒伯特即興曲, 還在一連串在加拿大、比利時、法國、波蘭、荷蘭、黎巴嫩、摩洛哥與約旦等的演奏會,類型包括獨奏、室內樂與樂團合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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